第六个疗程死亡如此多情连载6

口述者：匿名

性别：男

年龄：不愿透露

工作单位：医院血液科

采访时间：年5月31日

地点：医生办公室

整理者：王斓

第六个疗程

这是一个3岁的小女孩，急性白血病M期患者，年轻的爸爸妈妈开着“大发”，把唯一的女儿送到这里。

这种病情的患儿标准的治疗是六个疗程，大约的花费为30万元。和其他很多白血病患儿一样，父母是借钱来为孩子治病的。

真真（化名）一直是我的病人，很乖，平时话语不多，但有时候会说出超越她年龄的话，让我的内心难于言表。

半年多的时间，五个疗程，爸爸做饭，妈妈护理，非常到位。

化疗过程中有时会有一个波动期，白细胞会降得很低，抵抗力也随之下降，就像黎明前的黑暗。然而如果能够度过那几天，一切都可能好起来。虽说这种情况常常在大夫的意料之中，但父母的紧张程度依然远胜于我们，并且在心理上或许是行为上都会有过度反应。比方我们说给孩子多喝点儿水，父母就会每天给8杯水；当治疗有效的时候，哪怕只是稍微好了一点，体温降1度，在我们看来离问题的解决还不到一半，未敢放松警惕、解除戒备时，父母们就如同看到曙光，会去小小的庆贺一番。孩子尚在治疗期间，这酒如何饮得下去？后来我明白了，太压抑了，需要放松一下。父亲们会说，你在护理几床，我在护理几床……这几天孩子没事儿，咱们去喝两杯……，那晚，他们会喝醉，第二天一早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
前几个疗程并非顺利，但真真一关一关地闯过来了。

第六个疗程。

像有预感似的，妈妈犹豫了：“这个疗（程）不上了吧，受了不少罪了，现在也没事，孩子做到现在，也不容易了。”

“要上，听大夫的。”爸爸说。

最终决定让孩子上的，是我。我说：“就按计划行事吧。”因为我没有理由让她不上，计划就是这样的。从医生的角度讲，只有做完所有的疗程，疗效才可能有保障，治愈的机会才能达到60%。孩子已经坚持到最后一关了，尽管每一个疗程都是一道“鬼门关”，就像走钢丝一样，你不知道下一次她会不会掉下来。这一疗程之后，当然还有复发的可能，但这或许是很久以后的事了。

第六个疗程开始后两周左右，出现了感染，是肛周和会阴部蜂窝组织炎。妈妈感到，这次感染和以往的不一样。其实那个时候在我看来，孩子和以往没有什么不一样，之前的疗程，真真的感染是在肺部或败血症，这次只是位置的变化，从临床角度，肛周感染在这种患者中挺多的，不一定会比之前的那些更严重、更致命。如果再坚持5天，等白细胞恢复上来了，有抵抗力了，孩子就真的见到曙光了。

妈妈开始懊悔了：“要是不上这个疗（程）就好了。”真的，父母的感觉有时会比医生更准确，感染渐渐加重了。尽管和前几次一样，我们会诊、诊断、治疗，几乎彻夜不眠，但病情没有出现被控制的迹象。从医学角度讲，目前的我们有些束手无策，因为我们已经判断病情为最严重的状况了，用药也很到位了。现在，面对真真，只能用心祈祷，心却在一步步下沉，沉重的心灵里，仍存一丝侥幸。

感染加重后一两天，真真的白细胞接近于0，各种治疗都不见效了。我们和家长报了病危，妈妈哭了，她觉得自己曾经是一个决策非常正确的人，通过她的潜意识，本可能规避这种风险，但为什么不坚持、不坚决呢？

第5天，感染扩散到了中枢（大脑）。

昏迷，抽搐，到心肺功能衰竭，大约持续了半天的时间，最后，真真走了。我想真真走的时候应该不是十分的疼痛，但肯定是痛苦的。这个幼小的生命，经历了常人没有经历的苦难，顽强地闯过了五关，在第六关头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点能量，第六关，难道位于真真的生死之间吗？在痛苦之余，我对这个幼小的天使肃然起敬。

那一刻，妈妈疯狂地抽打爸爸：“我让你别上了，你偏要上。”之后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，很久很久。之后，妈妈抱着真真，脸贴着脸，恸哭，几个小时，谁都不许碰。爸爸站着，忍着，没哭出声。之后，妈妈为孩子梳头、擦洗、更衣，并喃喃自语：好了带你上哪儿玩儿啊，给你买啥玩具啊，可能都是没来得及兑现的小小愿望，真的是一些很小很小的愿望。

“大发”离开北京那天，病友们和亲属们都去送行。

三个月后的一天，我在查房，又见到了真真的父母，他们也看到了我。我百感交集，不知说什么好，不知如何去抚慰这对不幸的心灵。

我跟他们打了招呼。

他们轻声地说：“我们来看看其他的孩子。”

整理者手记：

描述孩子走的场景时，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七尺男儿哽咽了。他说：“回过头来看，虽然决策不一定有错，但我却觉得特别地遗憾，就好像这个孩子快游到岸边的时刻又被激流卷走了。你能明白吗？病人死于治疗本身，跟他（她）死于疾病的复发，医生的感受是不一样的……医学上，有时候，追求一种极致，但有时候，也会得到一个相反的结果。比方说手术，这个肿瘤切得差不多，可能能多活两年，但医生想做得更完美一点，想切得更干净些，却发生了手术意外。其实治疗越充分，复发几率就越低，但发生治疗相关事件的几率也就越大。如何平衡，这个度怎么把握，确实很难。因为这些都是未发生的事情，医生不是神，预测不到后面的结果。”

采访最后，他说：“后来，病房里来了两个类似的孩子，在第六个疗程的时候，我们没有上……”

（版权所有，转载请注明来源于《中医学论坛报·全科医学周刊》）

======================

只要您输入想要查询排名的科室，就会接受到全科医学周刊为您整理好的医院最佳专科声誉排行榜。例如输入“儿科”，就会收到医院最佳专科声誉排行榜之小儿内科排行榜单，快来试试吧~

“能口服就不输液？非处方药也分红色和绿色两种标志？”卫计委发布合理用药健康教育核心内容10条。“提高公众的合理用药水平是个综合的系统工程，需要政府、医院、医生、公众以及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”

为了患者的健康，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健康，回复汉字“一”~“十”，更多了解卫计委发布的合理用药健康教育核心信息详细内容吧！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《全科医学周刊》年订阅开始啦！回复更多了解我们